t601p56

夜太黑,风太紧。万毅握着绳子,手掌被磨破,血混着汗。他用尽最后力气,翻过五米高墙

夜太黑,风太紧。万毅握着绳子,手掌被磨破,血混着汗。他用尽最后力气,翻过五米高墙。脚刚落地,还没来得及喘息,前方忽然一束强光照来。他屏住呼吸,低头蹲进玉米地,耳边是军靴踩断秸秆的声音。他知道,只要被发现,子弹不等命令就能飞来。他已经逃出牢门,却未必能逃出这一夜。

万毅生在东北金县,1907年,家境普通。他聪明,苦读,靠自己考进东北陆军讲武堂第九期。在这群未来军官中,他成绩最好,毕业时拿下第一名,奖品是一把指挥刀,一块怀表,还有张学良亲自签的奖状。

他没用这些东西去摆谱,而是立马奔赴前线。加入东北军,升得快,干得狠。二十出头,已是团长。他一边带兵训练,一边秘密联络地下党。1936年,他成了东北军109师627团的团长,也是最年轻的团长之一。

他信共产党。他在军中建立地下组织,保护左派干部。他动得快,做得细,反共派察觉不到。直到1937年“七七事变”前夕,他被抓进监狱。原因只有一个——你太红了。

几个月后,日军全面侵华,抗战爆发,国共合作开始。他获释,重新戴上军装。他没回头。他跟党走,越走越坚定。

1938年春,他入党,成了秘密党员。当时谁入党都得冒命。他知道,自己头顶是靶子,但脚下必须往前。

1940年,万毅调任第111师333旅旅长。这个旅不干净,有人暗投日军,有人明里反共。他忍了几个月,终于在9月发动“锄奸”行动,连夜抓捕内部叛徒,点名通缉缪澄流——国民党鲁苏战区顽固派的宠将。

缪逃了。他没逃成,却惹来大祸。

1941年初,331旅旅长孙焕彩动手。他是缪的亲信,在一次调动演练中突然发难,把万毅扣了。没审没问,直接押进军法处,罪名三个字——“通共”。

他被锁进小黑屋,白天审讯,晚上提审。蒋介石得知此事,勃然大怒,批示三字:严惩之。

军事法庭不公开,不开庭。罪名早写好,“私通中共、叛国通日、挑起内乱”。一纸命令,暗中批准处决。

有人劝他求饶。他不说话。有人吓他画押。他冷笑。最后一天,法官说,再不认罪就签死令。

他站着,不弯腰。他知道,自己命不久矣。

蒋介石的命令下达当天深夜,万毅收到了风声。他没慌,开始动手。

他把床单撕成细条,结成绳。绳不长,他加上腰带、裤绳、被角,接成一根。窗边是铁栏,他磨松几根。院墙五米,他把绳甩上墙头,拽紧,攀着往上爬。

那一夜,他全靠咬牙。

墙顶风刮得凶,黑压压的。他翻身落地,滚入一旁的玉米地。土很干,叶子割脸。他蹲着,低着头,听不见脚步,只听见自己心跳。

突然,手电筒光照来,直射他正前方。他屏住呼吸,伏低身体。一名哨兵走近,光扫着秸秆,他头低得更深。

几秒后,哨兵转身。光没扫到他,枪口也没动。

他从玉米地另一端钻出,跌跌撞撞,朝东北方向狂奔。

万毅逃出去了。没几天,他进了滨海根据地,见到了八路军。他身份一亮,没人信。他脱了军装,把枪交出,讲清楚审讯过程、越狱路线、敌情布防。

他被安排重整部队,任八路军111师旅长。

从此他不再是秘密党员,而是公开指挥官。他打日军,打得狠。他守根据地,守得稳。

1945年,他出席中共七大。当选中共中央候补委员。新中国成立后,1955年,他被授予中将军衔,荣获一级勋章。

他不张扬,也不争功。他说,自己能活下来,是党给机会,是战友救命。

1970年代,他经历文革,被批被斗。晚年平反,恢复名誉。

1997年,他在北京病逝。走得安静,享年九十岁。

那把绳子,那道墙,那束手电筒光,谁都没再提。但他知道,那晚如果迟一步,墙上挂的不是绳,是尸。

1942年,国共合作表面仍在,但下面刀光剑影。一个忠诚的军人,一个坚定的党员,被同僚暗害、被“盟友”密令处决。

他没等死。他用布条结绳,用墙壁翻命。

那束手电光没照到他,却照出一个时代的真相。

他逃出牢笼,活到建国。他从审讯台上翻身,站上将军台。他的命,是咬牙换来的。他的信仰,是流血守来的。

那一夜,墙很高,光很亮。

可他撑过去了。